我要回家

寒假在家，某亲戚结婚，在那儿晃了几小时居然还不开席，因为急着要取火车票，在灶台上随便吃了点东西就走了，由于走得匆忙，将耳捂掉在那儿了。回去的路上委屈得差点掉眼泪，妈妈都看不下去了，责怪我不好好收拾东西之后，开始安慰我。

——那个花了多少钱嘛？
——二十多块。
——在哪儿买的嘛？
——网上。
——等会去逛街再给你买一个去。
——不要，没我的那个好。

说完自己心里都有点忍俊不禁，尽管脸上还是一副委屈悲戚的模样，扭头看着满是灰尘的车窗外闪过的斑驳的风景。

就像一个孩子丢失了心爱的玩具。就像小王子和他的那朵，被驯服的玫瑰花。因为付出了时间，所以重要，所以无可替代。那一刻不禁嘲笑起自己的幼稚心态，患得患失，再多背几遍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也无济于事，永远也别妄想达到诸法空相的境界。

那一刻，小时候所受过的委屈突然通通浮上脑海，就像Temple Grandin所记得的经历过的所有画面，马，神态各异的马；鞋子，各式各样的鞋子；门，一扇又一扇的门。细节丰富，画面清晰。

一次又一次的委屈。（其实现在能记起的也没有那么多）

印象最深刻的一组画面，该配上一个彼时很合时宜的标题：我要回家。早晨在床上醒来，看着窗子透进来的朦胧微光，一时还没醒悟过来不是在家里。那时爸妈把我放在亲戚家玩几天，可我一点也不想一个人呆在亲戚家。下一秒发现自己不是身处熟悉的卧室，愣了半晌，弄明白怎么回事，一时间悲怆无比。不过那时候大概就学会了隐忍之道，知道哭闹也是无济于事，白白惹大人厌烦，于是不哭不闹，乖乖地强装笑脸。实在忍不住了就一个人安静地蹲在一间黑屋子的角落，拿根小枝条在地上划：我要回家我要回家……那时候的老房子，地面都是踩实的土，小枝条就可以写字的。如果那时候读过食指的诗，可能我还会写下“相信未来”，相信爸妈总还是会来接自己回去的。

还有的记忆，就是大人们开无心的玩笑，说，你的爸爸妈妈不会来接你回去了哟，他们就把你扔在这里了哟，他们不要你了哟。懵懂无知的我信以为真，哇哇大哭。然后大人们哈哈大笑。现在想来还是愤愤不已。没事干嘛要骗小孩子玩！他们的玩笑确实善意，却伤害了小孩子。现在我坚持不对乐乐说一句谎话，什么吃指甲的婆婆抓小孩的狼，以后也坚决不提。可能是lie to me看多了的缘故。White lie is still a lie.

那时候真是压抑坏了。

连岳有一次在专栏里写道：

“ 在某一个阶段，孩子只依赖父母，有些温度与安全感是父母才有的天然属性。我小时候，也被父母送去让外公外婆照顾，交通不便，寒暑假才能回家见父母妹妹。按那时的建筑习惯，整个大院共用一座公厕，我每天早上总是抢到同一个蹲位放松，然后在墙上一排”正”字 上加一画，一边抽烟一边等位的大人肯定觉得这个统计大便次数的孩子很奇怪，他们不知道，我这是在计算回到父母身边需要的天数。我觉得，一生的寂寞与孤单， 都在那座红砖公共厕所里画完了。多年以后，一个少年回到父母身边，习惯自己做决定，与父母保持距离，他们觉得很陌生，哪里知道这正是逻辑的必然。

孩子必须在父母身边长大，想不到这条常识80后的新一代父母仍然尚存疑问。想到那个孩子的寂寞，忽然他们觉得像我的弟弟妹妹。我们真爱时间停滞的感觉啊。”

当时读到这儿，真是感同身受呢。孩子必须在父母身边长大，是我从这样的事情中得到的最大教训。

吐到胃液都尽了

不知道小时候身体怎么了，呕吐那么多次。初中时回家，晚上吃了美美一顿海带排骨汤，半夜里被胃里的翻腾蹈海弄醒，一起身造反的食物就溯食管逆行冲破咽喉关隘，带着胜利的姿态占领我床边的地盘。房间仍是漆黑，没力气开灯，也没力气叫醒爸妈，估摸着吐完了又沉沉睡去，留下满地污秽待第二天清洗。

然而第二天革命火种未灭，仍是吃什么吐什么。下午得赶去学校，于是揣了个苹果和一点小饼干就去了。晚饭时饿得不行，又不敢吃，吐得喉咙都痛了。最终心中祈祷无数遍“千万别吐千万别吐”，小心翼翼地吃了个苹果，一小时后无事，稍安心。接下来几天吃东西后都特紧张，默念千万别吐啊！

小学时候其实更甚，有一次不舒服被妈妈接去看医生，还没走出学校就忍不住吐了，正好在旗台边上，当时因为留下了如此嚣张的作案现场而惴惴不已，好在当时学生在上课，周围没什么人，也没人来追究我的大不敬。

再有吐得比较多的就是晕车了。有一次，吐到了车窗外面，如出一辙地，正好在市标附近，又一次大不敬……

距离最近的一次呕吐都不是小时候了，大学时候去重庆，姐姐带我去吃香辣虾。距离小时候吃虾已经很是遥远，也记不太清当初到底是怎么个过敏法儿，无知者无畏，准备开吃了。此家店名“2048”，因为当时迷着王家卫梁朝伟，喜欢2046，所以对这家店特有好感，这好感或许也促成了我的胃口大开大快朵颐，和姐解决了整整一锅虾。嗯，的确好味道。回到家，距离餐后一小时，肠胃开始不对劲儿。接下来的三个小时，我都抱着马桶度过，只感觉把我大前天吃的东西都吐出来了，最后开始吐黄水，然后实在没啥存货可出了，胃还是抽搐不止。现在想来，什么2048，不就是2046的文艺范儿加上2么！

从此对龙虾敬而远之。去医院打疫苗，填知情表之类的东西时有个选项让填是否有过敏史，每一次我都郑重其事地填上对虾过敏。而有几次医生的确煞有介事地说，食物过敏？好，你不要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