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ng Zheng

气味的故事

苏木七 / 2013-02-11


自认为嗅觉不错,也一直以为气味不能记录实在是人类一大憾事。近年兴起的“气味图书馆”也有去闻过,一排小瓶子写着“暴风雨”、“雨后花园”、“菩提树”等字样,可以试闻。但是闻过几瓶后便觉得根本不是那么回事,气味和文字根本搭不上。气味也是很私人很主观的东西,正如一千个读者心里会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一样。在看完武侠小说后再看改编的电视剧,往往会一落千丈——里面的主角形象和自己的心中期待简直判若云泥。闻气味也是如此,一千个嗅者能想象出一千种暴风雨的味道。还是不要让一瓶贴标签的物事混淆了自己的回忆和想象。想到这点便不再闻下去,要再遇上自己喜欢的熟悉气味,实在是可遇不可求的事情。

比如我就喜欢某种油漆味。小时家里书店装修时,柜面新刷过油漆,我喜欢呆在店子里闻那个味儿。幸好不是刚刚刷过的那种,而是几乎干透,仅留存一些飘忽不定的气味的时候。但想来还是不知超标吸入了多少甲醛,但愿彼时的产品质量过关点儿,就像我们家那台年纪比我还大的风扇一样,如今每个夏天还在咕噜噜转呢。

花香里最爱的是栀子和腊梅,又同儿时有关。每次闻到腊梅香便想起多年前家里后院的一株,生得不茂密,却也花开香生,特别是下雪时,黑枝白雪黄花,煞是好看,清冷的湿润的洁净的空气裹着幽香钻入鼻子,虽然冷,却也让人忍不住多吸几口。小时缠在姐姐身边,腊梅开花当然也是一起看的。许多时候呢,喜欢一种气味并不是因为那个味儿有多好闻,而是和那气味联系着的人。至于栀子花,我已经祥林嫂似地提过好多次我多年没闻过栀子花的香味了,甚是想念。香港这边可能有卖的,改天去花卉市场看看;可就算有卖的我大概也不大敢买,以前几乎是种什么死什么,可不想让可爱的花儿白白枯萎。如今让我有冲动一定要种的是葱,买葱简直和在如今的香港买奶粉一样困难。在种植物这件事情上葱竟打败了栀子花,不由暗叹,生活苦逼啊,俗气终究会压过文艺。

另外爱的一种气味是纸香。这种味道在打印店里比较常见(不是臭氧哦),所以以前我一直以为是油墨香。小时候对油墨有点反感,那时写毛笔字用的油墨很劣质,散发出一股腐烂的呛鼻味儿,应该是里面的动物蛋白成分被细菌分解产生的代谢产物所致。后来接触到添加过芳香剂的墨汁,以及现代印刷品用的墨汁,觉得油墨味也还不错,但是比起纸香来还是差远了。为什么确定是纸香而非油墨呢?有一次不知哪个实验室开始囤积打印纸,一箱箱将楼道堆满了,我钟爱的纸香就慢慢从那一堆纸箱里开始弥漫出来,漫到整个楼层,于是那个下午我几乎就在楼道里晃来晃去。我们实验室还有许多大部头的学位论文,翻看时也会不经意地闻到纸香。这种纸香,和远处飘来的桂花香一样,淡淡的,飘忽的。在不经意间惊艳了鼻子。就如少女忽眨忽闪的眼神,在你不留意时她会悄悄看你,等你回过头捕捉那目光时却又躲闪开去,惹人心痒。

难闻的气味当然也有很多,比如体味,以及为了掩盖体味而喷的香水二者混合起来的骇人味道。高中时的南非外教,她进门不到两秒,坐在教室后排的同学就能闻到那股令人生畏的味儿。到香港这边接触过一些印度人,我几乎都是被气味给吓退的。有一个印度人跟我说,他做一盘两人份的印度菜式,会放十几种不同的调料,并且每种都放得很多;为了证实他的话他还把那些花花绿绿的类似五香粉的调料袋子摆成一片发给我看,很是壮观。他邀请过我去尝尝,我坚决地拒绝了,做二两米饭量的东西就要倒半袋五香粉量的调料进去,重口味如我也接受不了。那股体味,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些香料用得太多了?

每次洗完头发,半干状态时,发梢总有一股难闻的味儿。我确定自己洗得很干净了,应该是头发自身的缘故,并且那股味道中似乎有巯基的存在,我不由怀疑是发梢的头发脆弱得变性了。奇怪的是头发干透时气味便消散了。至今不明白。

再说说嗅觉的体检吧。我只验过一次嗅觉,PKU的入校体检。嗅觉体检会给个小瓶子让你闻,再告诉医生这是什么。比较不合理的是事先都没人跟我们说有哪几个选项。医生给我闻的那个小瓶儿有股酒味,我弱弱地问了句,是乙醇吧?医生皱了皱眉,瞟了一眼我,说:“酒精就酒精呗,还说什么乙醇。”大概觉得我“掉书袋”,显摆自己geek。要知道我可是做了一上午实验过去的,整个气管仿佛还充斥着乙醇的味道。生物实验中除非是指那燃烧着的酒精灯,一般是说乙醇的。真正装的该说羟基乙烷吧?另一个朋友说她怎么嗅都闻不出啥,有点以为自己鼻子坏了,同样弱弱地对医生说,我好像闻不出有啥。医生说那到底是啥?Blablabla…医生说闻不出就说是水嘛,还以为你嗅觉有问题。

最后再提一下,气味图书馆有一款叫做床笫之间(Between The Sheets),当初没闻到真可惜。原谅我又想歪了,这个是不是宅男之宝呢…或者催情药什么的…啊啊面壁去了。